教育惩戒，在我国古已有之。教育的“教”字有这样一解，左边是孩子在学习，右边的反文是一个人拿鞭子的模样，可能最初的教育就是离不开训诫的。
    《学记》中有“夏楚二物，收其威也”的话。《三字经》中有“教不严，师之惰”的古训。禅宗中的“当头棒喝”就是说明惩戒对犯错误者的警省作用。中国古代《易经》认为，在儿童的启蒙时期利用惩戒是有利的，如果脱去约束反倒是不利的。适度的“小惩”即可“大戒”。《论语》一书，孔子批评学生的记载并不鲜见。宰予白天睡觉，孔子批评他“朽木不可雕也”，宰予后来却成了孔子的高足。冉有多艺，政事也不错，善于理财，他是季氏的家臣，帮助季氏理财，这不符合孔子的“君子不患寡而患不均”的政治理想。于是惩戒冉有，让自己的弟子大家“群起而攻之，鸣鼓而击之”。但是这些并不妨害他们之间深厚的师生关系。冉氏一门三贤（冉雍、冉耕、冉有）皆在孔门十哲之列。
    当然“棒头底下出孝子”的观念，也使很多优秀人物被棒杀。现代教育制度下，不能不来一个转身。但是，矫枉过正使我们谈“惩”色变。有人说中国教育已经缺钙了，从来没有哪个年代的教师像现在这般处境尴尬、动辄得咎。中国基础教育在“纠偏体罚”的风潮里一窝蜂地又走向了“激励教育、赏识教育”的极端，什么“零批评”，什么“没有教不好的孩子，只有不会教的老师”竟成教育主流价值体系中的重要标准。
    而一些现象，却是教育者所不愿面对的。我试举一二例：
    在一所重点中学，一个男生在教室当众与女生搂搂抱抱，班主任看到后，即请这个男生到办公室谈心，万万没想到的是：该生竟然威胁老师要跳楼自杀，除非老师给他下跪。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，老师屈服了，而这个学生转身得意地跑到班上宣布：班主任老师已经给他跪下了。
    某省会城市初级中学几名女生因上网频频误课，老师只是劝阻学生上网，几个女生便离家出走。等学校和家长历尽艰辛找回学生，请她们复课时，她们竟以“不开除老师，我们就不上学了”为要挟，拒绝回学校。
    南方某市一中学生在课堂上公开打手机，数学老师当堂没收了该生手机后，第二天即被学生指使的人打成重伤。此后竟有媒体振振有词地评论：“教师可以劝学生停止打手机，但没收学生的手机，则属侵权行为。”
    中国的教育，自己找不到“北”了。
    “不知道学习的学生一定不要管，任其堕落就是了；不听话的学生一定不要惹，任其发展就是了；和老师作对的学生一定不要理，任其嚣张就是了；成绩上不去一定不要生气，有工资领就是了……”
    在“去惩戒”的风潮下，这是不少老师因“不敢管”而发出的浩叹。
    很有必要重温教育家们对惩戒教育的论述。
    苏霍姆林斯基说过：“教育者既要激发儿童的自信心和自尊心，也要对学生心灵里滋长的一切错误的东西采取毫不妥协的态度。”
    缺少惩戒教育会给人的成长带来不良的后果。著名教育专家玛莉琳·古特曼说过：“那些小时候过多的受到师长表扬的孩子，在他们步入生活后很可能会遭到更多的失望。”对此，苏联教育家马卡连柯认识得更为深透。他说：“合理的惩戒制度不仅是合法的，而且是必要的。这种合理的惩戒制度有助于形成学生的坚强性格，能培养学生的责任感，能锻炼学生的意志和人的尊严感，能培养学生抵抗引诱和战胜引诱的能力。”他还说：“无论哪一个教师，都不应该矫揉造作地说：‘我是圣人，不使用惩戒’。”“惩戒是件很棘手的工作，需要大人特别注意，掌握分寸和非常细心，使用惩戒尽可能少些，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用它。”
    对于如何惩戒，教育家们的论述更为详备。
    赫尔巴特认为教育与管理本身是密切结合的，人性中有一种不融于“社会化”的烈性（天性），就好像一匹烈马，必须有一根缰绳，而且是“温和的缰绳”，这就是惩戒。他认为特别是在教育开始阶段，这时期对学生采取“惩戒性威胁”是完全必要的。包括体罚，剥夺自由，禁止用餐，关禁闭室和站壁角等。但在惩戒中必须充满爱和情感的力量，可名之曰：“温暖”的惩戒。英国启蒙思想家约翰·洛克甚至认为有时要用棍棒：“有一种过错，也只有这种过错，我认为是应当受到棍棒惩戒的，那就是顽固，或者反抗。”
    卢梭和斯宾塞都主张对儿童的过失，应靠“自然后果法”去惩戒。在他们看来，树大自然直，吃一堑可以长一智，在“自然惩戒”中孩子自会长大。但自然惩戒不是对学生听之任之。学生的成长一定要在教师的密切监控之下，一旦可能出现严重后果还应该早早干预。
    我国著名教育家陶行知说：“你的教鞭下有瓦特，你的冷眼里有牛顿，你的嘲笑中有爱迪生。”这句话常被人们用来说明陶行知反对惩戒的教育思想。事实上，陶行知这句话在强调，做教师的不该对学生有任何挖苦、嘲笑和看不起，对学生要平等，一视同仁，对他们的成长要能够耐心等待。同时也还在说明，作为教师要有教育眼光，要能够分辨学生哪些是优点，哪些是不足，不能因为学生表面上的或者暂时的“笨拙”，从而否定学生。惩戒教育最依赖的是教师深厚的教育素养。
    如何看待和运用惩戒？著名经济学家郞咸平的经历也许会给我们有益的启发：他在台湾读大一时，非常贪玩。当时，微积分课要跟化工系一起读，要求很严。一学期有4次月考，第一次他只考了60分，却还照样很贪玩。第二次月考时，他作弊抄了隔壁同学的试卷，结果运气不好被该课程的王文清老师抓个正着，最后得了个零分。这件事发生后，他下决心好好念书，每天都学习到夜里两三点。一个月下来，逐渐对学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，在微积分学习中也收获了很多乐趣。后来的两次月考，他的平均分高达99分，成了全班的学习明星。现在他成了一个大名人，但每次只要回台中，都会去看王文清老师，感谢他抓作弊给零分从而改变了自己的一生。当然这也是他自己知耻而后勇，从“惩戒”的苦果中收获了成功。
    （作者单位：苏州大学附属中学）